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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王岛的雪

WANGYIRU实力诗人2025-05-2850090

乔治王岛的雪(散文)

文/王一如

天,刷的一声暗了下来,似乎有谁突然拉下了电闸。

此刻,我独自一人正在乔治王岛采集岩石标本。500米外的母船海洋四号,这条仅2600吨的小铁船,急促地拉响了汽笛。这是危险信号,命令我立即停止工作,火速归去。

来南极40天了,这样的天气现象平均3天就来一次。凭经验可以预料,最好的结果也是一场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尽管它长则可以48小时,短则只有10分钟,然而露天的人类在它面前总是势单力薄不可抗拒的。

起风了黑云被搅动得着了魔似的狂飞乱舞我突然间领会了“风起云涌”的真实意境——除了恐怖,没有一丁点儿的浪漫。

肉眼看不见船了,原想过来接我的救生艇也出不来了。我爬到高处,只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心中陡然一沉:冰崩了!巨大的浮冰群会把船包围的!如遇上比船还高的冰山,小小海洋四号会被挤扁的!

“海四!海四!你们危险!小心冰情!”我抄起对讲机,疯了般喊道。

“王工!王工!你更危险!你脚下就是浮冰!赶快撤退!在岸上找块地方避风!”

我的天!显然他们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我的处境,我自己还不知道哩。

浪也来了,伴着嘶拉嘶拉的咆哮,脚下真的感到了冰在晃动。鹅毛大雪夹着豆大的雨点横扫过来——南极的雪,向来不是飘的。

“怎么搞的,这回暴风雪来得这样快!”我暗暗骂着,忍痛扔光了辛苦采集的石头,匆忙扎紧蓝色的羽绒服,背离大海狂奔了起来。

一公里外就有一个考察站,挂着阿根廷国旗,名叫尤巴尼。只要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安全的。虽然眼睛望不到那里,但我心里很清楚,所以也就不那么紧张。可谁想得到,在暴风雪下,人仿佛不会走路,更不会跑。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我笨拙移动着,怎么也没看到尤巴尼。我有点儿慌了。狂暴的雨夹雪把我里里外外弄个透湿,只费了一刹那工夫。寒风一阵猛扑,感觉简直就像跟没穿衣服一个样。不会失温吧?我打了个寒颤。

此时,我只能大声对自己喊道:冷静!我必须把心慌压制下来才会有能力自救于是,我暂时收住了脚步,仔细辨认思考了一小会儿,坚信没有迷路,这才踏着雪继续向前赶。不知是两分钟,或者是八九分钟后,一所小巧的红房子蓦然出现在眼前,惊喜也即扩散到了全身,寒冷终于被我忘却了。

想起来,这里是距尤巴尼仅200米的避难所。根据协约,各国的南极考察站都在极地荒野中修了若干避难所,以救助遇险之人。这里虽然距离尤巴尼仅200米,但我深知今天不必要也不可能到那里去,馋馋地就着马爹利吃烤鱼了。就在避难所门口,还来不及进去,我就打开了对讲机,告诉船我已脱险的消息。接着,我又和尤巴尼联系上了——他们正要开雪地拖拉机出来找我呢。

避难所虽小,却有6个上下铺位,还有各种各样的应急食品和炊具。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一盒火柴点燃了煤气炉。湿衣服穿在身上来烤,倒也奇特。不知怎的,我猛然想到几年前在龙门山一场暴雨后一群年轻地质队员边烤衣服边烤全羊的时光。几十斤重的羊被洪水冲下山摔死了,大妈拖过来给我们,只收两块钱。想着想着,禁不住笑了出声起身了两碗羊肉。快过了,当年烤全羊的队友可好?愿他们全家团圆!

然而,这个世界注定有那么些人浪迹天涯的。比如说,这座乔治王岛。

一小时后天色出蓝,我向窗外望去,竟被一排十字架吸引了视线。离我最近的一座上书:

 

罗伯特·亨利,冰川学家,1920年生,1956年2月13日离站出外考察,从此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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