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叶裹紧，拆开
丝线缠绕，又散落
糯米在沸水中抱紧
蜜枣在蒸汽里漂泊
圆桌中央的筲箕，盛满
所有团聚，裹满着离绪
龙舟奋进，在鼓点中犁开水面
桨影切开又缝补的流光
两岸呼声如潮
终点线是道新愈的伤口
当彩旗垂落，人群散去
河面仍然浮动寂静的重量
雄黄酒在杯中摇晃
映出无数摇曳的脸庞
有人说起远方的游子
话题便沉入杯底，冰凉
菖蒲剑倒悬门把两旁
镇不住穿堂而过的空旷
祖母解开五彩丝线
皱纹里藏着游移的时光
她说丝缕终会褪色
像雁群消散在云天
孩子腕上新结的长命缕
定会缠住此生易碎的光
汤勺碰着青花碗沿
清脆声撞破满屋喧闹
突然的静默漫过桌面
有人低头数着粽角——
三个棱面三个向
各自指向拂晓奔赴的一方
香囊在胸前变得轻巧
苦味艾草日渐稀薄
我们收集零散的箬叶
像拾起褪下的蝉翼
而灶台余温渐渐冷却
在暮色里蜷缩，成空螺
端午的聚离
如苇叶边缘暗藏的细齿
当月光漫过门槛
离席者的空椅浮起薄雾
我们收拾残羹的动作
像在掩埋时间的遗址
河灯顺流漂
每盏光都是未闭合的圆
它们携带未尽的祈愿
在转弯处碎成光斑
有人沿着河岸奔跑
裤腿沾满湿润的呜咽
而我在檐下剥开粽衣
糯米的粘连处丝缕不绝
一种温热在指间延伸
某种分离在唇齿间弥合——
所有散落的终将重聚
以粮食的身份沉入长夜
当晨露打湿石阶
香囊的流苏垂向大地
我们带着各自的粽叶
在站台交换温热的别离
喇叭声里飘起无数丝线
紧紧系住所有遥远的晨夕
唯有那根未断的粽绳
在行囊深处盘旋
一端拴着门环的锈渍
一端系着漂泊的舟楫
而龙舟鼓点在血液里闷响
年复一年抚平着聚散的裂隙
请记住箬叶青涩的气息
当你在异乡拆开真空的香甜
某处江面正浮起灯影
某个空碗盛满故乡月光——
所有离散都是解不完的包裹
所有团聚都是难以割舍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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