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炊烟

暮色是块柔软的布，被炊烟轻轻撩起一角。老屋顶上的烟囱醒着，吐出的白雾在晚风中打了个旋，便顺着田埂的方向漫开，像外婆没织完的棉线，一头系着灶台的温度，一头拴着归鸟的翅膀。

炊烟是会说话的。清晨的烟是淡的，掺着露水和柴火的清香，在瓦檐上稍作停留，就急着往天空飘，像要把村庄的第一声鸡鸣捎给云朵；黄昏的烟是暖的，裹着饭菜的香气——是腊肉炒笋的醇厚，是米汤沸腾的甜糯，在巷口打个转，就钻进每个晚归人的鼻腔，把“回家”两个字熨得滚烫。

风大的时候，炊烟会弯下腰，贴着屋脊悄悄溜过，像怕惊扰了晒谷场上打盹的黄狗；起雾的日子，它又变得朦胧，和山间的水汽缠在一起，让整个村庄都浸在一片温柔的朦胧里，连时光都走得慢了些。

后来我走远了，在没有烟囱的城市里，总在某个恍惚的瞬间，看见写字楼玻璃上的反光，像极了故乡炊烟的影子。那影子里有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有饭熟时喊我回家的乡音，有整个童年都拆不散的暖。原来炊烟从未消散，它早把自己酿成了乡愁，藏在每个游子的呼吸里，一呼一吸，都是故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