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苏慕北越往桥头走，那抹红越近，在这秋的清晨里，雾气里，红得如此的惊心。他急往桥头走，望桥下看了一眼，心里一沉，那河边大小不一的石头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不像是跳下桥在，看样子是从山林上滚下来的？还是顺着河流冲到这里来了？裙上沾满了水渍、泥污，红衣上粘着树叶杂草，惨白的小脸被湿漉漉的头发遮盖住，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来不及细想，苏慕北快步从桥头那陡峭的碎石泥坡上冲下去，来到姑娘的身边，他伸手探了一下姑娘的鼻子，还有微弱的鼻息。他想抱起来她来，又想着自己要去书院。看着姑娘的样子，受伤不轻，脖子后面似乎又有细细的血流，顾不得了，他抱起红衣姑娘，吃力地爬上了坡，这么早，桥上也没有人。
慕北，他抱着冰凉的姑娘，想送她去医馆，这浑身湿透的女孩，她到底从哪来呢？怎么就在这桥头坡下摔得奄奄一息？过了桥，镇上的青石板上，是他急匆匆地脚步声，偶尔碰到人，也是像生怕沾上了什么一样，一闪而躲开，在他背上留下一双狐疑的眼睛，又伸起脖子看他抱着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平时他独来独往，镇上除了送孩子到书院的很少有人和他交谈，他来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没认识多少人。他想着去医馆，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抱着姑娘来到镇上的医馆，刚开门迎客的医馆老板被急匆匆进来，携带着一股凉气的苏慕北吓了一大跳。他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看到他手中抱着的湿透的姑娘，立即跑上来问，先生，这姑娘怎么了？苏慕北说，还有气息，但受寒严重。快，熬点老姜、紫苏汤先给她喝下。老板把了一下脉，又转身抓了一些姜和苏叶，叫下人去熬了汤药。慕北在医院的宽凳子上把姑娘放下，医馆的老板解开她红衣的的领子，看到细细的血流，是从头上耳后磕破了流出来的，又找来清水给她清洗了下伤口，还好口子不大，伤得不是很重，给她用红药水涂了，再找来自己做的创伤的药给姑娘擦上，包上布。姑娘咳嗽了一声，皱了眉头，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醒过来。
苏慕北陪着姑娘，握了下她的手，冰凉彻骨。他心里有一阵抽疼，这世道，这么不太平，一个姑娘，流落在外，不知道她经受了些什么，流落到这里，看她的红衣全是污泥水，他问医馆的老板，你认识她么？老板仔细看了下闭着眼的姑娘，摇了摇头，这镇上的医馆，十里八乡的乡邻的人，多少都还是印象的，这姑娘可是一点都不认识。慕北又问，你这有女眷或是女家人在么？可否给姑娘找一些衣服换一下？或是帮忙去买一身衣服，医院老板迟疑了下，慕北摸了一下兜，掏出一块银元，递给他，快叫人去吧。老板叫人出去镇上的裁缝店给买一身衣服来。
姜汤端下来，苏慕北蹲着，给姑娘喂下去，他一手托着她的头，她身上的寒气传到他的手上，他也感觉这深秋的早上，真的是凉啊。姑娘喝了两勺热的汤药，又咳嗽了两声，眼睛还闭着，慕北离她的小脸这么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不知道挂的是水珠还是泪珠。他这才看清，这么秀气好看的姑娘，看她也不像是这镇上一般人家的女儿，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正想着，姑娘又咳嗽几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前一个陌生的俊朗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老者，都在望着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声音，隐约记得有人在追赶她。可这是在哪里？难道自己已经到了阎罗殿了？这可不像传说的那样啊？她想坐起来，可浑身都没有力气，身上好冷，好想睡觉。她又媛媛地闭上了眼睛，苏慕白以为她又晕了过去，轻轻地摇了下她，姑娘，别睡。正在这时，去买衣服的人回来了，老板接过来，把余下的钱和衣服递给苏慕北。苏慕北抱起姑娘，拿着衣服，又吃力地腾出手拿出几文钱给老板，叫他抓一些去寒补气的药来。
抱着姑娘，自己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他走到早餐的摊子前，略迟疑了一下，算了，还先把姑娘放回自己的院子，走回去吧，还得去找人给她换了衣服。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把姑娘放在客房的圈椅上坐下，把药放在桌上。姑娘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头上的伤，身上的冷，她都几近麻木了。苏慕北说，姑娘，你坐好，我去叫人来。转身他出了门，到了院外的镇边上，看看早上的小镇，好多门都还关着，除了刚去的医馆，还有刚路过的早餐店，都没有什么人，秋天不比夏天，人们都起得早。他想了下，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历，越少人知道越好，便又回到自己的院子。他走到客房，姑娘半梦半醒的样子，他问她，你能自己换衣服吗？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你现在必需要保暖。姑娘很小声很虚弱的点头又摇头，不行，你这样子怎么可以，慕北的脸也红了，姑娘，我不看，我保证，但你必需把衣服换了，休息。姑娘还是摇头，慕北想起父亲讲的“讳疾忌医”的故事，他觉得自己就是医者，这是在救死扶伤，哪里有什么忌讳，再这样，这姑娘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便打开包袱里的衣服，抖开，这衣服对这瘦瘦的姑娘，似乎有点大了。他转身看着姑娘，你睁开眼睛，听我说，你的衣服必需换了，我是在救你，好吗？他握着她的手，听话。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家，好吗？
姑娘睁开眼睛，看了看苏慕北，他的那双不容你质疑的大眼睛，那脸上的着急，真诚，让叶南溪的心里一暖，她没有力气对他说不。自己一身又湿又冰冷，不听他的话，会冻死在这里的。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想抬起手自己换衣服，被冻了大半夜，麻木僵硬的手根本使不上劲。他把干净的衣服拿过来，蹲在她的身边，解开她的衣服的盘扣。
沙漠胡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