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江风阵阵，秋凉如玉。叶南溪抱着胳膊，低垂着头，宿在船边的坐位上，那顶礼帽对她的小脑袋来说有点大，几乎把她的整个脸都遮住了。岸边的房子和人家已经看不见了，听旁边的人交谈中，水镇快要到了，在水声里听不到的人声突然嘈杂了起来。船要在水镇停一晚上，明日中午作才能再启程，叶南溪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坐了这大半天，已经感觉很疲惫了，但她连眯一会儿都不敢，手提箱被抢走，只有贴身的小包袱里，还有一点钱，这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今晚还是去水镇住一晚上明日再走，暮色中，跟着下船的人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水镇狭长地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都在晚饭后开始收拾白天摆出来的摊子，有两家小吃摊还开着，热气腾腾地馄饨香味儿顺着街道飘出很远，肚子咕咕叫了，她走到摆摊的门外的小桌前坐下，要了一碗，吃了两口，禁不住开始想念阿妈，不知道这个时候，父亲看到她的信了吗？阿妈知道她一个人离家出走了，会不会伤心。她低头揉了一下眼睛，拿起勺子舀起了馄饨。吃完，她站起来从小包袱里拿 着钱给了店家，看着这陌生的街道，她准备去寻找今晚的安生之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子，约摸十八九岁，街道不多的人听到声音，麻木地转身或是躲闪，或许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惯不惊了。女孩急急地往前跑，撞到站在店门口的叶南溪，她一把抓住她，喘着粗气说，救救我，要是他们追上我，我就没命了。叶南溪立即拉着她，想都没想闪身往巷子的黑处跑去。后面的几个人追过来，到店门口往里一看，只有馄饨摊的老板一个人在洗着碗，问老板，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娃往哪跑了？店家说我忙着洗碗呢，没看见，几个交换了下眼神，摊子的旁边是个三叉口，对面巷子可以看到远长的距离，没有红色衣服的女孩。来人便兵分两路追了过去，两个女孩躲在一户人家房檐下的杂物堆后，紧紧地抱着一团，她怕到时那些人又追到这个巷子来，便脱下自己的那件格子薄呢外套，告诉女孩子，我们换一下衣服，你快走吧，我穿你的外套，我到时去找店家住下，明天我就坐船离开这里了。红衣女孩儿眼泪往下掉，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她们刚换好衣服，右边巷子比较短，两个追女孩子的人倒回来了，听见他们的声音，一边喊，在这呢，别让她跑了，一边追了过来，红衣女孩儿穿着叶南溪的衣服，正要往前跑，又回身拉着林南溪，快，我们上桥吧，往那边的山上跑。两个女孩子顺着巷子往水镇的桥上狂奔，跑到桥头，往山林里钻，夜下的山林，秋风一阵一阵发出低吼，两个女孩子拉着手往林子高处奋力跑去，两个人追到桥头，不见她们的踪影，准备回去叫人拿上火把，这山上，密林丛丛，怎么也跑不了多远。
叶南溪这才喘了口气，问女孩，你叫什么呀，她们为什么追你，你多大啦？女孩子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我叫林凤，刚满十八，就住在离水镇不远的村子里，刚上了两年学，爸爸去山上砍柴，不小心摔倒山下，没过多久就走了，从此妈妈就天天哭泣，身体越来越差，现在几乎不能出门。她们娘俩有时候靠隔壁二叔二婶救济渡日，她平时就帮二叔家洗洗补补，做些家务活。二叔家有个哥哥，但游手好闲，在镇上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二哥的一朋友看上了她，二叔也觉得她老在家吃闲饭，不如嫁个人家，便作主让林凤嫁给儿子的那个朋友，自己趁机收了彩礼，只拿了很少的钱给林凤妈妈说去治病。林凤不同意，二叔二婶威逼着她，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她趁二叔一家和那个男人喝酒，悄悄地翻窗跑了出来。没成想才跑来没多远就被发现了，刚追她的人都是那个男人平日里混在一起的小混混和打手。
她没想到却碰到叶南溪，南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申城吧，你去那里想办法找个事做，也比在这里嫁给一个不喜欢的混混强。
叶南溪与女孩拉着手，她们听见远处的声音，也不敢再原路返回到镇上，准备从山上绕过去，林凤说以前阿爸砍柴，这坐山往上往西走，就在一条小路可以到自己的村子，那里有一处水很浅，还有很多的大石头，可以从那里过河。
沙漠胡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