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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养生

墨语散文2025-06-1450050

午后的藤影在书页间游走时,我正蜷在老藤椅里拆封邱华栋先生的《空城纪》。宣纸微颤的刹那,墨香混着时光的沉淀扑面而来 ——《龟兹双阕》以一把琵琶,接续了活在当代的我们与历史的关系,虚构出一个开放的历史时空,这样的布局、构思和写作的方法,让我立刻就沉浸了进去,以至于我在茶桌上泡开的陈皮普洱成了黑色的茶汤而不自知。墨迹间斑驳的琵琶声声,竟与窗外断续的蝉鸣织成韵律。忽然惊觉,文学从来不是高悬的圣殿,而是流淌在生活褶皱里的养生清泉,在字与墨的浸润中,悄然修复着现代人日渐干涸的心灵河床。

去年,我在乡下租了一块地,地块的旁边是一口鱼塘,闲暇的时间就去种了黄瓜、南瓜、茄子、西红柿,每天都会去浇水、施肥、捉虫,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充实;而到了长出果实以后,那种丰收的喜悦却是在超市买菜时体会不到的。有一天我在田埂上,看着眼前这片宁静的田园、篱笆旁的野菊花,就想起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真的体会到诗人在山间悠然漫步,那份闲适与恬淡。而那口鱼塘,就让我仿佛置身于梭罗的《瓦尔登湖》静谧的湖畔,听湖水轻拍岸边,看林间光影斑驳,喧嚣与浮躁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外,内心渐渐归于平静。我就觉出了这是一个现实与文字交织的世界,文字忠实的记录了生活的一切,它能穿越时空,将我们带到一个纯净的空间,让我们疲惫的灵魂得以栖息,在喧嚣中寻得一方宁静,让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

我的书架上有许多书,是座隐秘的药庐。挫折时,就去阅读《简·爱》,会被她追求平等、自尊自爱的精神所打动,她在困境中坚守自我,勇敢地追求爱情与尊严,这种精神激励着我们在面对生活的挫折时,也要有不屈不挠的勇气;心情不好时,就去读《聊斋》,狐仙鬼怪的故事如同山中清泉,洗去我们眼中的浑浊,让我们重新看见月光下的诗意;当我们抱怨生活时,就翻开《浮生六记》,沈复与芸娘的家常琐事在纸页间鲜活如初。那些琐碎的温柔,那些清贫里的诗意,让我懂得生活的本味不在远方,而在眼前的一蔬一饭;当我们怀疑自己时,就去读史铁生的作品,他在病痛中对生命的思考,让我们懂得珍惜当下,感悟生命的意义。每一部经典文学作品,都像是一位智慧的长者,将人生的经验、生活的哲理娓娓道来。我们在阅读中与书中的人物同喜同悲,体验不同的人生,从而拓宽自己生命的维度,丰富内心的世界。那些优美的文字、动人的故事,如同春雨般滋润着心灵的种子,让它们生根发芽,绽放出绚丽的花朵,使我们的精神世界更加饱满、丰盈。

在文字的世界里,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当我们读诗,那些含蓄而深刻的诗句,常常能触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引发我们对生活、对自我的思考。海子写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似简单的文字,却蕴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生命的热爱,也让我们反思自己是否忽略了身边的美好;李清照的愁绪化作细雨,浸润着诗人无处安放的孤独;苏东坡在政治失意时,写下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旷达;他们情感流露和生活经历,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自己的影子,从而更加了解自己,发现自己的优点与不足。通过与文学的对话,我们不断地认识自己、完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实现心灵的成长和蜕变,找到内心的方向和力量。

文学构建的精神原乡,是对抗异化的最后堡垒。当现实世界充斥着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红楼梦》的大观园里,黛玉的敏感尖刻与深情,宝钗的圆融周到与无奈,打破了对人物的单一评判,让我们窥见人性深处的幽微与复杂;当现实被成王败寇的功利逻辑裹挟,《三国演义》的权谋场里,诸葛亮 “知其不可而为之” 的孤勇,关羽华容道释曹的义薄云天,撕破了成败论英雄的刻板评判,照见理想主义者的精神坚守;在非善即恶的简单道德标尺盛行时,《水浒传》的忠义堂内,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侠义,宋江招安时的复杂考量,打破了非黑即白的价值框架,展现出江湖世界里人性的多元与挣扎;当生活陷入机械重复的庸常困境,《西游记》的取经路上,孙悟空从桀骜不驯到悟道成佛的蜕变,猪八戒的世俗欲望与忠诚,解构了绝对完美的人设,诠释了成长中矛盾与挣扎的真实人性。在这些虚构的空间里,我们既是旁观者,也是亲历者,在不同的人生剧本里穿梭,最终照见真实的自己。就像在敦煌壁画里临摹飞天的匠人,在勾勒线条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抚平了内心的褶皱。

叶梅会长在中国散文学会成立40周年座谈会上讲话时,她说:“有人问我为什么有这么好的精气神时,我就说文学养生。因为文学不仅可以养一个人的身体,更会养一个人的精神,一个民族也不可能没有精神。”

文学养生不同于健身带来的形体改变,它更像古法熬制的膏方,需以时间为引,文火慢炖;它也并非是一种刻意的追求,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浸润,不需要华丽的场所,也无需繁琐的仪式,只需一颗宁静的心和一本喜爱的书。在闲暇的时光里,泡一杯清茶,坐在窗前,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让文学的力量悄然滋养我们的身心。久而久之,我们会发现,自己的心境变得更加平和,思想变得更加深邃,生活也增添了许多诗意与美好。叶梅会长说 "文学养生" 时,想必深谙此中真意。

合上书卷时,夕阳正将云翳染成琥珀色。杯中的茶早已凉透,却仍留着淡淡的药香。文学养生大抵如此——无需刻意求效,只需将自己交付给文字的潮汐。日复一日,那些浸润过经典的时光,终将内化为生命的底色,让心灵在喧嚣尘世中,始终保有一片丰饶的精神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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